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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国发院博士论坛】 第1期, 薛兆丰: 聪明的企业家看得清社会底线

撰文/薛兆丰

3月19日，新华网·思客全新打造的精品栏目《思客讲堂》正式推出。首期讲堂由思客携手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博士论坛联合举办，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法律经济学研究中心联席主任薛兆丰作为点评嘉宾发表了讲话。以下为薛兆丰演讲全文：

首先祝贺思客讲堂今天第一次开讲，非常高兴再次听到王石的讲课，也非常荣幸能够来做简单的点评。

我最早接触王石时的第一个印象是他好学。当时我们坐在吧台上，万科第一届主编告诉我，王石从80年代就看《信报》，在当时的商人中可以说是最好学的。第二个印象是他的生活比较简单。有一个故事发生在很多年前，万科很多年轻人在一起玩，下班以后相约去卡拉ok，秘书走出来恳求大家：“你们就把老板带上吧”，因为老板也不能天天爬山，如果不把他带上，他就只能看书了，结果大家就同意了。他的生活很简单。

今天王石讲的一个重要的主题就是不行贿，特别是在今天这个时代，到底能不能做到？最近我们接了一个活动的话题，与当代的政商关系有关，参与讨论的成员意见非常一致，大家都认为要两面看：一方面企业家要不行贿，要提高道德准则，但同时也要对国家的法律、监管以及官员的品质做出修正，要归到国家法律层面来。

每个国家都有监管，但也有坏的制度、坏的官员，这没错，但是在这样的制度下，也还是有非常廉洁的商人活下来了，并且不是一两天，而是很长时间。在每一个场合王石都说不行贿，刚才我为什么举手表示相信他呢？因为从我个人对他的印象，还有他公开场合的言行都表明，他没有私心。

如果把现有的外部环境看成既有条件，那么商人该怎么存活？如果只是责怪制度不好，而不去寻找人身上的原因，那是不负责任的。

刚才听王石讲话时我想，我们能不能学到他的品质？我觉得有很多是学不到的，比如他爱爬山，把爬山当做人生的享受，这个我就学不到，但有什么其他能学到的东西呢？我觉得有几点。

第一，要认清社会的道德底线。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积攒，任何社会都有被保留和沉淀下来的传统，变成了长久不变的道德底线。今天我们说这个社会的很多道德准则在变化，很多不道德的行为却得到很好的回报，但那其实只是暂时的——不光是学术界，在其他任何一个领域也都是这样。有些人可能爬得很高，身上的光环也很多，但其实别人心中都有一杆秤，知道他们虽然爬得很高，但其实口碑不太。王石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看清楚也认得清楚这条底线，而且赌对了。他赌对了什么？赌对了我们中国走向文明，越来越开放，人们的道德准则也会越来越高，会更文明、更讲规范，同时鼓励不妒忌、善良。企业家要做得更长久，就要看清楚社会的这条底线，它不仅存在，而且会越来越清楚。

第二，要拉长自己的维度，看到时间的长度。打算做多久的企业，看得多远其实很重要。赚钱都是暂时的，但只要每年增加两个百分点，十年、二十年以后就非常了不起，所以要把视角放远。比如，你打算向谁负责？是向今年的年报负责，向这个月的收入负责，还是向十年二十年之后的子女负责，或者再久远一点，向自己的整个人生甚至身后的名声负责？

很多落马官员或者商人做错事时都没想过那么远，没觉得自己能做那么大，觉得能把今天对付过去就行了，但没想到自己能升得那么高。真的升官发财以后他们也挺后悔，当时何必做那些事。所以我们要调整时间的维度，要看得远、看得长久，这是可以学的。

第三，要认清自己的专长。只要把一个事情做好了，别的事情就可以放下，这是周其仁经常讲的。人与人的相处都有一个“点”，初次见面时先打量你是什么样的人，然后决定给你分配什么样的角色。比如你第一天上班倒水，那就每天都要倒水，如果有一天不倒了，人家就会问怎么回事。每个人都要认清自己的专长，并把它做好。

但最后，我对不行贿的王石还是有一个疑问。周其仁说过，共产党员以前应付老虎凳没问题，但现在不一定都能经受住金钱的诱惑，老虎凳容易顶，但钱是很难顶的，该怎么顶呢？这就需要有一颗雄心。在人人都瞧不起杨壮老师的诚信时，王石就认准诚信是对的，这挺难。怎么才能保持这个信念？有人说，一些人不怕世俗眼光，正是因为坚信自己说的话。那么，我现在留下一个疑问要问王石：您这种很强的自信，是怎么来的？